北冥有喻(8)
8.溺水
第二天日头很暖，黄少天很早就起来，望向镜子里的自己，虽然黑眼圈仍很重，脸上仍有掩饰不住的疲惫，但是他知道这些都是值得的。
去楼下买好早餐，又跑了一会步，回到宿舍，整个人都好像沐浴足了阳光。
黄少天打开电脑，想着回复几个粉丝的私信，却没想到一晚之间，变故已经悄然发生了。
迎面而来的是一条重磅消息：镜捷战队的“干戈寥落”决定退役！(瞎编的名字)
镜捷战队是一只刚刚崛起的战队，干戈寥落对于此便有着不可或缺的功劳，可以说，凭借超高技巧的操作，他不愧为这支战队的骨干之一。然而，他却决定退役，于是着实掀起了一阵波澜。干戈寥落本来为人低调，这件事不想过于扩大，可是他低估了媒体和网友，各种躲不开的采访应接不暇。
“请问干戈寥落先生您为何选择退役？您明明风华正茂，还有好几年的职业生涯可以继续。”
“其实我最近状态已经有些下滑了，我的巅峰时刻已经回不来了。”干戈寥落大方地承认，“我不想给队伍拖后腿，而且现在队伍已经培养了好几个新队员，他们都很有潜力，我的离开正好能给他们提供机会。”
“干戈寥落先生真是为队伍着想呢，我相信大家一定会永远记住您慷慨的举动的。”
“是的！请允许我们把您慷慨的言论传播出去，让更多的人看到您是多么无私的人。”
媒体把干戈寥落捧上了天，很快就霸占了热搜第一名，而且热度持续上升着。
黄少天突然似乎预感到了什么，痛苦地捂住头，祈祷那想象中的事情不要发生。
但那无尽的浪潮，终究还是来了。把黄少天牢牢地溺在水中，连呼吸都不允许。
网络炸了。是关于黄少天的。
很快便挤占了干戈寥落的那条热搜，成为了热搜第一名。
“干戈寥落退役了，那夜雨声烦呢？”
“夜雨声烦怎么这么大的脸，人家干戈寥落状态有一点下滑，都知道给其他队员让让位子，夜雨声烦失误了那么多次，还不承认自己不行了，要是他让了位，说不定现在蓝雨早就得冠军了。”
“对，上次上热搜就是他，现在这个黄少天怎么还没退啊，我们吃瓜群众看着都烦了，这个叫黄少天的怎么这么不要脸。”
“他们战队也真是的，直接开除不就完了，是给面子还是怎么的，要是我是他们队员，早实名diss他了，还厚着脸皮在队里待着？也不看看自己现在几斤几两。”
“对！我要求黄少天现在立即退役！”
“附议！”
“同意！说的太对了！”
那是漫天的惨白的海浪，夹杂着大块大块的冰雪和锋利的刀剑，向着黄少天扑面而去。上次的黄少天仍有一层名为自尊的薄薄的铠甲，可那铠甲早在不断的潮水中锈蚀了。这次的黄少天什么也没有，只有他自己过分消瘦的身体和脆弱的心。
他慌了，头一次这么惶恐，早上好不容易的好心情好像一种可笑的讽刺，直直穿透心脏，让鲜血流得到处都是。
他的身体不由颤抖起来，哆哆嗦嗦不断地刷着手机，希望奇迹出现，希望那条热搜很快被刷下去。
可是没有。
等来的只有一连串的满怀恶意的电话，一连串不怀好心的短信，一连串夹杂着辱骂和痛快的留言。
这次的势头比上次还要严重，连粉丝的鼓励都看不见了，全部都被恶毒的言论刷下去，就仿佛，整个世界都在与他作对。
他颤抖地去挣扎，去屏蔽那些恶俗的话，却在看到那一句的时候，最后一根稻草终于落了下来，压碎了他所有可笑的梦。
那句话说，“黄少天只是不爱蓝雨吧，就是为了自己的利益，强行在蓝雨待着，一点点都不考虑他把蓝雨整成了什么样子。他的队友肯定早就不满了吧。”
那是语气平淡的叙述，甚至没什么过分指责的意味，但黄少天看了却仿佛整个人被冻在了冰窟中。
不是这样的，不是这样的！
他怎么会不爱蓝雨！他怎么会不关心蓝雨！他怎么会因为自己的利益毁了蓝雨！我不是这样的！我没有这样！我爱蓝雨胜过爱我自己的生命！
可是他怎么会有辩驳的余地。他要用什么辩驳？他失去了傲人的成绩，失去了光辉的名声，失去了……或许已经失去了队友的信任也未必。
小卢，景熙，郑轩，他们看起来云淡风轻的样子，可是假如他们也是装的，心里对自己早就不满了呢？假如他们看起来对自己很关切，可是心里在想，黄少天为什么仍然不走呢？假如他们确实如网友所说呢！假如网友的眼睛是雪亮的呢！
那喻文州呢……他大概早就对自己失望了吧……才能在这几天这么坦荡地对自己说话，因为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了。
我大概真的……该离开了吧……
黄少天终于做出了决定，整个人早已颤抖着缩成一团，脸上脏兮兮的，泪水流了满身满地。
等黄少天终于擦干眼泪，已是下午，阳光刺眼地穿透玻璃，无情地打在黄少天的身上，烙下斑斑光印。
黄少天站起身，开始收拾他为数不多的行李。一个不大的箱子，还是上次蓝雨活动发的。几件衣物，一个水杯，一台笔记本电脑，一个随身的小包，大概就真的没有什么了。黄少天把东西都塞到了箱子里，箱子仍然空空荡荡的，空得有些可怜。
黄少天望了望鱼缸里的小鱼，勉强挤出一个笑容，轻轻摆手，算作离别，就拉着箱子向门外慢慢地走去。
他来到队友们的宿舍门口，站了很久很久，才轻轻叩响了门。大部分队员都回家了，只有郑轩还在，这倒是解决了很多离别时的麻烦。
郑轩很快开门出来，见黄少天拉着箱子，穿得整整齐齐，有些意外。“黄少这是要去哪啊？之前不是说不回家了？什么聚会还得带着箱子？”
“我是来和你道别的。”黄少天有些虚弱地说，“我要离开蓝雨了。”
“离开蓝雨？”郑轩没有听懂黄少天话中用意。
“我要退役了。离开蓝雨。离开荣耀。”黄少天向他解释。
“你怎么了？怎么突然就……发生什么事了？”郑轩显然还没有看到早上的那些新闻。
“总之……”黄少天避开了郑轩疑惑的目光，“你很快就会懂了。”
“黄少，你别……”
“我是真的要走啦，你可得保重啊，可别像我似的，最后这么惨。”黄少天故作轻松地拍队友的肩，笑着说。
“对了，我的房间门是开的，屋里有一只小鱼，我没法带走了，你们谁照顾一下呗。”像是转移话题一样，黄少天最后这么嘱咐着。然后转过身，拉起很轻的箱子，逃离什么似的快速跑下楼，忽视了身后郑轩追过来的目光。
黄少天没有去找喻文州，说不出是因为什么，或许是出于对队长的畏惧，或许是怕离别场面太过伤心，又或许，只是因为，怕看到对方失望的表情吧……
黄少天走上了迎面而来的第一辆公交车，也不知坐了多久，脑子里乱成一片，晕晕的，什么也看不见，什么也听不见。直到听到“终点站到了”的声音才迷迷地缓过来，然后懵懵懂懂地走下车，任由售票员好心地把他落下的箱子塞回他的手中。
手机又在震了，黄少天迷茫地摸出手机，才发现手心里已经全是汗水。刚刚的自己，好像做了一场大梦。可是那梦都是真的。
打开锁屏，黄少天才看到那满屏的未接来电，全部是喻文州打来的。黄少天颤颤巍巍地拨回去，对方几乎瞬间就接通了电话。
“你在哪？”迎面而来的是队长近乎焦躁的诘问。
“我……”黄少天支支吾吾，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。
“好了，少天，别冲动。”对方叹了一口气，转为了温温柔柔的语调，好像在哄骗一样，语气里甚至带上了讨好的意味，“少天，来找我，好不好？”
黄少天没有回复喻文州的问题，只是静静地陈述着：“队长，我决定放弃了。”
“我想好了。”
“是。”
“这就是我想要的。”
黄少天认真地说着，最后带了哭腔。
喻文州很久都没有说话，仿佛在斟酌词句，又仿佛是默许了一样。
黄少天挂断了电话。
再不挂断的话，喻文州就能听出来，他哭了吧？至少，他想在最后，给队长留下一个好印象。
黄少天把电话卡抽出来，关了机。
黄少天在街上慢慢地走，漫无目的。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，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。阳光已快落入地平线之下，暮色静静地罩住街道，温柔地盖住所有阴暗的角落。半空的行李箱拉在手中，明明手已经因为过于用力被勒出了红印，黄少天却感觉不到疼痛，只觉得那行李箱好像是自己唯一可以抓住的东西。
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晚上要去哪里。
他也不知道自己从今以后要去哪里。
P.s. “干戈寥落”是瞎编的名字233大家凑合看。
多想让喻队跑去找到委屈巴巴的黄少然后抱抱安慰啊QAQ
可惜剧情走向不太允许QAQ
心疼死天天了
评论(6)